翁铭峰乡音的余韵在空气中飘荡,在那弯

《乡音》

翁铭峰/文

我的高中生活是在庄河高中的老工字房中度过的,年建成启用的老建筑伴随了我们三年时光,我们从那里出发,走向了全国各地。而今老建筑已然被新天地商业街所取代,每每想起来总是怅然若失。那个时代有一首流行歌曲,名字叫《妈妈的吻》,非常感人,唱起来往往热泪盈眶。开篇词儿是“在那遥远的小山村,小呀小山村….”那时我们都在城里住校,周末才能赶回大郑乡下的家里,取衣物、拿生活费……越接近家,受这首歌的影响越重,想家,想妈妈,心是飞翔的感觉,满满的都是亲情……

(图片来源于网络)

大约追溯到我这一辈儿的八代之前,我的先祖迁徙到大郑镇翁店村居住。那时,翁店周边还没有住户,当然也没有地名。翁家先祖在那里定居之后,当地也渐渐地被称做翁店了。翁字,当下大陆的各种字典中标注为weng音,我们家族和我出生地人的口中,其实读作ong音,平声,一如陆放翁的诗,“死去元知万事空,但悲不见九州同。王师北定中原日,家祭无忘告乃翁”,这首诗押ong韵,而不是庚韵。翁字,在当下南方省份的某些地区,依然读作ong音。庄河当地有很多类似这样的字,读音常被外人笑话,比如“小车(读qie音,平声)拉小石(读xi音,去声)头”,有人说那是庄河土话,是方言。这些字的读音其实多来自汉语更久的古音或中古音,古人发声习惯没有翘舌音,是那时侯真正的古人汉语读音,是古人留给子孙的谱系音符和血脉。而当下的汉语拼音,最早才可以追溯到清末和民国时代,最终定型于年,在时代大变革中,也消失了许多祖辈的文化元素。

年10月,受张家界市文联主席刘晓平同学邀请,参加张家界市首届国际诗歌旅游节。这是诗人刘晓平同学的创意,非常有品位,得到了时任张家界主管副市长欧阳斌的鼎立支持,欧阳市长也是一位著名实力派诗人,他亲自撰写了一首诗意的邀请函,奇峰三千,秀水八百,不见不散,一醉千年友,新颖别致,真情诗意拉近了时空距离,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文人、学者、诗歌爱好者奔赴奇幻张家界,欣赏美景,做诗抒情,一时传为美谈。而今这个诗歌旅游节已经连续举办了五届,成为地方的文化品牌。参加这项活动,除了被当地的奇山秀水等名胜吸引,留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有当地人的日常发音,我居然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了庄河的乡音,当地许多文字的读音,一如庄河的红崖老街、大河庄古渡、长隆德、冰峪,古人的文脉音符也同样流淌在凤凰古镇、武陵源、天门山、澧水两岸,那是来自古时的音与韵,时空流转,基因在那片空间流淌,令我感觉自己仿佛走在庄河的大地上。

除了乡音,古人留给后世子孙许多丰厚的遗产,大多数也都不被后辈所重视,淹没在日升日落、一日三餐、家常里短之中。比如中医,似乎距离我们很远,但这几年的新冠疫情,再次让我们见证了中医的魅力、中药的神奇。旧时侯,那些行医的可是被称做大夫、郎中、先生。大夫、郎中最早是官员的身份,品阶很高。作为医生的称呼始于宋代,多在南方地区出现,伴随几次大规模的全国人口迁徙,这种称呼已经在各地普及、统一,可见民众南北迁徙所附带的文化元素影响之重。而先生的称呼则更是有文化含量的,在旧时,民间只有三类人可以称为先生:第一类就是那些行医大夫,多数精通医理,熟读《易经》;第二类是从事易卜行业,包括地理先生、算命先生、卜卦先生;第三类是教师,多在私塾授业,那时上学称为上书(读作xu音,平声)房,感觉就很神圣。我爷爷兄弟四人,父亲一辈每家都有两位教师,也是地方风气使然。古时上述三类人多是饱学之士,有时候他们的身份又是重叠的。那时科举出身的官员文化底蕴深厚,他们致仕还乡,多以悬壶济世的名医或书院的山长面世,不为良相,则为名医。医者需学《黄帝内经》等中医经典名著,中医的理论基础是阴阳五行学说,五脏器官肝心肺肾脾等,对应五行木火金水土,相生相克,那是《易经》的基本原理,而当今医者多读不懂古文、医古文和《易经》,理解上必然出现偏差,不通相生相克原理,不通阴阳平衡之术,加上代季传承时师者留一手、传男不传女等习俗,致使有的中医大夫对中医的学术理解谬以千里,中医诊病高手日趋少见。

小时侯,乡间有一位名为宁文斗的中医大夫,住在郭屯,大家都称他宁先生,医术了得,十里八村患病的都去寻他诊治,往往能够药到病除,那是真正的乡间名医,可惜他的后代都没有继承他的衣钵,他那些医术也都随老先生的逝去而逝去了,尘归尘,土归土。那时小镇上还有一位名中医李天庆先生,上世纪60年代名列庄河十大名医,医术成就和影响非常大,但是比较有性格,也不收徒传技。母亲有一位同宗姐妹名叫何金英,仰慕李大夫高超医术,为学艺,精心照顾老先生生活起居,伺奉李大夫超过亲生女儿,终于打动老先生收入门墙,得以成长为地方名医,以治疗疮疖闻名县城,救治了无数患者。参加工作以后,陆续接触了庄河一些高水平的中医老先生——阎承魁、孙秉馨、宁继武……他们都在自己的医案前,殚精竭虑,守护着一方百姓的健康。期待家乡有人能够出面整理他们的医术成就和业绩,延续文脉,惠及后世子孙。这些人中,宁继武先生不独研究中医医术,他的二王系小行书书法也是惊艳了庄河收藏界许多藏家,想来宁先生笔下的处方必是相当精彩的。

当下被藏家所追捧的收藏品,名目繁多,古典家具、金石篆刻、工艺器具、名人书画无所不包,而书画艺术品自然是其中的亮点,文化含量也是最高的。中国嘉德春季拍卖会6月26日举锤,中国书画艺术品是其中的重头戏。白石老人20平尺《嘉耦图》再次牵手嘉德夜场,万元落锤、万元成交。张大千四尺整纸《拟周文矩戏婴图》万元成交。帝师翁同龢的“论绩今宜崇紫阁、爱才古已有金台”行书七言联23万元成交。夜场总成交额达2.6亿元,市场回响强势。这些藏品之所以被藏家所热追,竞价一浪高过一浪,其艺术水准以及蕴涵的艺术家生活空间、身份、地位、成就等文化元素自然是重中之重。

庄河民间收藏由来已久。旅顺博物馆的苏东坡《阳羡帖》就来自庄河民间,那是一件清末时皇宫流落出来的藏品,尽管是摹本,也是相当精彩,当年曾惊动启功、谢稚柳等一批国内鉴定名家前来辽南鉴定真伪。我在美国留学时,结识了当时参与其事的于培智先生,他那时是大连文物店的门市经理,曾向我介绍当时的逸闻趣事,也是异国他乡一段乡音的交汇。庄河的收藏家,多数收藏有张国安先生的竹子。我也曾通过微拍堂等渠道淘过老先生的作品。张国安先生是母亲的姑父,张国安老先生与姥爷情趣相投,日常走动频繁。姥爷家也在大郑镇一个小山村,处于大郑镇与光明山镇中间位置。庄河农村旧时过春节有裱墙的习俗,新裱的墙上自然要张贴年画,新裱的墙面衬托着年画,满是过年的喜庆味道。解放前,姥爷他们家在庄河街里开有印刷厂,店号是“新春永”,印制报纸、年画等各种印刷品。但姥爷家那时过年裱墙却是不用印刷的年画,墙上贴的都是张国安先生现画的国画,寓意也多应景儿,寄托着喜庆丰收、健康幸福、蒸蒸日上的寓意。而今那些墙纸也都随岁月消逝了,画作更是了无踪迹了。姥爷家里几件装裱的精品也没有躲过历史的宿命,都在文革时期毁掉了。

大郑在动迁,新居住区选址在银窝和唐府两地,那里的大海滩涂平缓,贝类资源丰富,曾经也是我少年时代暑假“赶海”的地方。老家翁店也在动迁之列,我出生时的老房子早已在别人名下,已然也被拆掉了。太爷那时的老院子还在,已近百岁的四奶奶和小叔叔住在那院子里,尚未搬迁上楼。那里依然还有乡音的余韵在空气中飘荡,在黄土地中穿越,在那弯曲的小河中流淌……

作者:大连金普新区文联翁铭峰

(本文《难舍乡音---翁铭峰》原载《海燕》杂志。网络版与杂志版内容略有调整。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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