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海燕张思建

作者:吴海燕,山东省菏泽一中语文教师,曾任精品校本“书苑文峰”专职写作教师。喜欢写作,以此为乐。散文《乡间》《冬天的饺子》被收入《单县古今文化丛书之乡土恋歌》,游记散文《九寨》被收入《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选萃》,散文《一抹苏州》被收入《齐鲁文学作品年展》,散文《夕阳山外山》被收入《魅力开发区征文作品集》。《明朝有意抱琴来》作为书评被收入诗集《有没有读首诗的时间》,《先生之美》作为书序被收入《菏泽一中最美教师文集》。《诗在别处》作为书序被收入《文峰诗歌创作与朗诵艺术》,《记王臻》作为书评被收入散文集《留在心底的风景》。出版散文小说集《幽山秀林集》。曾参编国花诗集《牡丹颂》等书。其人其文被收入《曹州文坛名士集传》。张思健文/吴海燕今天听尹一峰老师评课,想起张思健。尹老师教过张思健,张思健有一篇散文写的是尹老师。很久不见张思健了。他大学毕业,工作了,在一个中学当教师,并担纲菏泽《青年作家》的编辑。我曾对小小承诺,要带他见见张思健,可到如今也没有兑现。我忙了,张思健也忙了。几年前,张思健参加四川卫视的“我知道”栏目,战绩辉煌。他加入著名演员王刚的战队,对战郭敬明战队,几经沉浮,最终杀入全国四强。这个身残志坚的男孩也获得了自己应有的名气。那段日子,我和小小准时收看四川卫视,只想看到张思健。看到他赢了,我和小小都很兴奋,往往乐此不疲地讨论好久。看到他输了,我们就惋惜并且生气,嫌张思健心太软,还有点糊涂,人家都拼命战胜你,你干嘛白白让人家?!但他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,也已经太不容易了。我对小小说我和王臻、张思健在恒盛吃过一顿饭,小小说我去了吗?我说你没去,在家写作业。他想了想,确实没跟着去吃饭,没见过张思健。他就吸一口气,脸上现出惋惜和憧憬的神气。在他看来,和上电视的人在一起吃饭说话,还有玩,很神奇,也很神秘。我就答应什么时候张思健再来了,让他见一见。他有些羞涩但神往地笑了。但张思健没再来过,我也没有再联系他。他和平常的男孩不太一样,有才,孤傲,格外自尊。我不想打扰他,也不知怎样打扰他。他不是我的学生,只是在菏泽一中毕业,因为爱写文章,又和王臻要好,有时和我联系。有一次他来送他写的书,和王臻一起。他们背着很沉重的书包。在办公室说了一会话,因办公室还有其他老师在,为了方便,我带他们到我的工作室去。那时我带校本,教学生写作,有一间自己的大工作室。工作室里排满桌椅,天快黑了,很暗。我们三人坐在最后面,围了一张小桌,相谈甚欢。我们在愈来愈暗的空间里,想不起来去开灯。张思健那时快乐开朗,王臻也很开心。我们说了很久。暮色愔愔,楼层寂寂,一种深邃神秘的欢欣氤氲在我们之间。他们离开时,我送到楼梯口,看张思健很费力地去背那个装满书的大书包,我迟疑了一下,不知该不该帮他。他们很礼貌地说老师再见,我终于有点忐忑地说:张思健我帮你拿书包吧。说完有点后悔。张思健毫不迟疑地拒绝了,面色恢复了冷峻。我不好再说什么,只有站在那里,看着这个从小就患了脑瘫的男孩用别扭吃力的方式,背着他的书,和王臻慢慢走下去。我才意识到王臻从不开口要帮他,他懂他,尊重他。我觉得自己有些俗了。但我也想,也许他也该珍重我的善意,这也是一种尊重。但我就那样看他们走下楼去,安静地。我不敢去挑战这个男孩的固执或者说是坚定。他身上有一种我所没有的力量,让我感到自己有些俗气,不太敢在他的清高冷傲面前表现自己,更不敢说一些大话空话,怕引发他的反感与轻视。而在其他学生面前,我还是有一点高谈阔论的勇气的。他参加完“我知道”之后,沉寂了,可能是在忙毕业的事情。一段时间之后的一个晚上,我和小小一起看电视,看河北卫视的“中华好诗词”。看了几个选手的闯关后,有些困倦,我便催小小去睡觉,他正在站起身,忽然看到电视上正显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,由模糊到清晰,是张思健!我们一阵惊喜,尤其是小小,都有些手舞足蹈,快乐地重复着:幸亏没有去睡觉!幸亏没去睡!他已经把自己看作张思健的小粉丝了。张思健到“中华好诗词”闯关了!他凭着自己的学养连闯了几关,虽没能坚持到最后,但已经让我们很激动。我和小小不停地讨论着,觉得这个周末的晚上很有意思。我是在第一年的语文节诗歌朗诵会上,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孩。他吃力地,但是坦然勇敢地走上台去,有些激动地大声朗诵了一首较长的诗,我记得他努力站得挺直的身体,有些激动但依然肃穆的表情,庄重的神态。那时候只感觉到这个男孩的坚强,还没领略他的才气。直到他出版了二十万字的长篇章节性散文《长安长安》,我们才见识到他的文学功力。这部长篇散文是他在课余时间,在宿舍里一个字一个字艰难敲出来的,其间还要查阅资料,反复修改。这部散文风格近似当年明月,亦庄亦谐,妙趣横生,却让人感觉更厚重,历史感更强。在我自己看来,已初具大家的气象。而他还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。我看了一个章节,便被迷住,心里感叹不已。同时也惭愧于自己,觉得自己写的那些好像轻飘飘的,没有了底蕴。这也是我不肯轻易在张思健面前表达看法的原因。我没有底气。记得王刚在点评张思健时,提到了他的这本书。耿立老师应邀到市图书馆礼堂演讲,讲散文的创作。张思健给我发了消息。星期天下午,我带小小前往听讲座。去得早,大家都没到,王臻在礼堂外面张贴海报,张思健一个人在礼堂一角坐着,在整理什么。我们走过去,我叫了一声张思健,他抬头淡淡看了看我们,表示招呼。他那时很沉默,没有刻意的热情,似乎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。演讲开始后,耿立老师的课件点不动了,大家静默着,没有人好意思走上讲台去。张思健没有声息地站起来,有些艰难地慢慢登上讲台,用不灵便的手帮耿立老师把课件弄好。有一天,他和王臻专门来找我,想动员我加入市里的杂文协会,我有些不安地婉拒了。王臻有点吃惊。张思健只是沉默着,这沉默让我更加不安,觉得辜负了他们。我说你们可以争取让大学生们多加入。张思健迟疑了一下,不情愿地说不想让不真正写作的人加进来,想让这个组织纯一些,精粹一些。他的情绪有些低落。还是在那间大工作室里,我们三人依旧坐在黄昏的黯淡光线里,却有一点淡淡的落寞。后来他们离开了,我很抱歉,但我没有给他们更多的解释。后来自己也推掉了作家协会的邀请。我至今没有解释。我想对于高傲的张思健来说,他的亲自邀请已经是对我很大的肯定,他是个内敛矜持的男孩,他从不评价我的文章,虽然我的文章获得过不少的赞扬,真诚的,或应景的。所以我的不安一直存在着。只是因为我的生命里有过的悲伤,让我只想简简单单地,在一个角落里,静静地写文章。可是我不能给他们说这些。我只记得张思健慢慢消失在走廊那端的身影,我心里很难过。后来我在网上看到一篇他写的文章,写的是他高一的语文老师。他是从郓城一中转过来的,曾经尹一峰老师教过他语文,他用文字记下了尹老师的一些往事,写得很细,很真,很动情。我终于窥见这个男孩内心深处的一点东西。在他的笔下,尹老师是很优秀的。我把这篇文章保存下来,用在了自己主编的校刊上。出于尊重,我给张思健打了招呼,并准备把这一期的校刊寄一本给尹老师。张思健淡淡地在网上回了两个字:可以。我不能要求他更多。我对他有一份超越师生(我没教过他,也谈不上师生)的敬意。作为一个人,他心中有“道”。还不值得拥有这份敬意吗?在他毕业从教后,他给学生们传授的仍然是信仰之音,人间大道。有“道”的人在今天是稀有的。所以,我保留我的这份敬意,对一个青年作家,一个有大胸怀的学生的敬意。听着尹一峰老师评课时的慷慨陈词,我忽然感到,有这样的老师,也必然会出张思健这样的学生。这也让我重新感怀一个师者的意义。这让我感动。让我感觉到人间的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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